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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间秘闻录:白纸人

2020-12-31 社会奇闻 民间秘闻录:白纸人

乌陵北门有两条主要的巷子,一条是我家所在的钵子巷,另一条是钵子巷旁边的青石巷。

青石巷最深处,住着一个老光棍。名字很好听,叫谢元郎。但从来没有人叫他的名字。人们都习惯叫他老白。老白,很白,“就像刚从石灰池里捞出来的”。老白全身皮肤白得很不正常,比白人还白,比死人还白,就像一个白纸扎。你们可能会说,这是白化病。但老白这个,不是白化病。白化病属于遗传性疾病,与生俱来。老白的白,发生在刹那之间。

1967年,破四旧运动在全国蔓延开来,轰轰烈烈,也波及到了乌陵。谢元郎跟着一帮红卫兵冲进乌陵北面的金光寺,推倒香炉、捣毁寺庙,逼迫寺里的僧侣还俗。红卫兵们还把一个得道高僧的遗骸从坟墓里刨了出来,抬去游大街,随后点了一把火,准备烧骨。烧着烧着,火堆突然发出一阵干竹片的爆裂声,随后一块骨头弹出火堆,划过谢元郎的脸,落在一棵老榆树下。谢元郎的脸被骨头撞得生疼,暴跳如雷,冲过去在那块骨头上奋力跺了几脚,然后扔回了火堆。眼见那骨头在火堆中化为灰烬,谢元郎才心满意足走离开了。

谢元郎回到家,叫他母亲温了一壶水酒,弄了几个小菜。刚喝了几口,他感觉有些头晕,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。那时候,已是深秋,有些凉。被套刚洗,还在檐下晾着。床上只有一床白棉花。谢元郎顾不上那么多,扯过棉花盖在身上,倒头便睡。傍晚时分,谢元郎的母亲进房铺被套,发现儿子成了一个白头翁。不仅头发白,全身都白得吓人。那床白棉花则像酱油泡过似的,黑黄黑黄。这桩怪事过于离奇恐怖,在当地引起了轰动。街坊邻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。大家比较认同这个说法:谢元郎得罪了佛祖,遭天谴,和棉花互相换了肤色。怎么说呢,这种超自然的说法总是容易流传,而且很符合佛家的因果报应论。不管怎样,乌陵镇的其它几个寺庙,由于这个缘故,免遭劫难。在某种意义上,谢元郎也算是将功补罪了。

当时我刚刚咿呀学语,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,不过多年后,我见过当时红卫兵捣毁金光寺的一张照片:一群和尚站在大雄宝殿前,神情落寞,拉着“什么佛经,都是狗屁”的横幅站成一排。谢元郎站在镜头右侧,情绪激扬、振臂高呼。照片里的谢元郎身材高大、浓眉大眼,健壮俊朗,算是一个美男子。

老天不仅改变了谢元郎的颜色,也改变了他的性格。我觉得镇上的人都有点怕他。甚至有传言说,老白的灵魂早就被地藏王收去了,大家看到的老白只是谢元郎的行尸走肉、一具臭皮囊。这加深了人们的恐惧。我近距离看过他几次,我老觉得他的眼睛不像是人类的眼睛,没有一点光彩。在我印象中,他很喜欢穿黑颜色的衣服。这让他的头发和脸色白得更加鲜明、热烈。他的身子似乎没有骨肉,轻飘飘的,走路的样子就像一个纸人。老白经常在去梅河游泳。他手脚根本不用动,也不会沉下去。

有一天,老白在一个水酒店里喝酒。突然大叫一声:“我姆妈从楼上摔下来了!”大家都莫名其妙。有几个好奇的小伙子就跟着他一路跑回家。走进青石巷最里面的一幢青砖屋,果然发现老太太趴在天井旁边。脑袋撞到了石磨,脑浆迸裂,当场就死了。

老太太出殡那天,我去看了。送殡的人很少,葬礼冷冷清清。老白捧着母亲的遗像,走在队伍最前面,步伐机械、表情僵硬、眼神呆滞。

老太太过世之后不久,老白也死了。他的死,比他母亲的死更加奇特,耸人听闻。

1991年初夏,乌陵郊外的庙前村起了大火。那时候,也没有什么火警电话,乡下着火了,一般就是村邻帮忙,用木桶、大葫芦瓢之类的东西装水灭火。户主夫妻闻听消息,从菜地里急匆匆赶回家。女人一边跑一边哭喊说孩子在屋里孩子在屋里。我们那里的农村,很多人家都连着柴房。瓦梁、门窗、隔层板,也都是木头,火势一起来,就没法控制。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海。老白刚好经过那里,找了一床湿床单,走进了火海。有人试图拉住他,但老白的身子就像一团空气,怎么都抓不住。过了一会儿,老白抱着一个婴儿从烟火里出来了。孩子的母亲慌忙接过孩子,孩子还活着,眼睛睁的大大的,澄澈明亮。外面发生的一切,似乎都与他无关。

孩子的母亲正要对老白说两句感谢的话,忽然看见老白的身体烧了起来,烧得很快。屠户李斗生当时也在场。回忆起那天的场景,李斗生依然心有余悸:“烧得真快,一下子就没了。就算烧纸,也该有纸灰呀。可他烧过的地方,干干净净,什么都没有留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