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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银女(民间故事)

2020-12-31 社会奇闻 王银女(民间故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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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,王银女算得上十里八村模样标致的好姑娘,苦命,爹娘死得早,在姨家长大。姨家虽待她好,可比起爹娘,总归是差了一层。所以自小吃得下苦,咽得下委屈,凡事都讲个退让。再加上天生的性格开朗,一个冷脸、一句斥骂、有意的羞辱、恶意的调笑……在别人是不能忍受的,她都吞下去,化解掉了。十九岁,到了出嫁的年龄,托人来提亲的人很多。都觉得这样的女人又能干,又能忍,加上模样好,手脚爽利,是最理想的持家媳妇。事情都是姨给做主,挑来挑去,找了个手艺人,竟然是走村串乡耍皮影的。

耍皮影的男人比她大了五六岁,脸儿比庄稼人白净多了,戴顶呢子礼帽,穿着半截大氅,脖子上系一条艳红的绸子,更显眼的是镶了一颗金牙,张口一笑,金光闪闪。男人的爹也是干这营生的,爷俩一年四季背着一箱子影人子在外边闯荡。到王银女嫁过去的时候,公爹老了,男人找了个年轻的帮手还是在外面卖艺。刚定亲时,王银女见了这男人,觉得很新奇,总归不是在田里死做的庄稼人,一双手伸出来,比握锄头的手细腻白净。且眉里眼里都是笑,就是开口说话有点女儿气,这也难怪,给戏里的女角配音,不捏着嗓子怎行?

亲事很快定下来,男方送来了彩礼,姨摩挲着彩礼中的那匹花洋布说:“银女,你说姨亏待你不?你看这花洋布多好,好像做戏装的。”见王银女不做声,又道:“干吗沉着脸儿,你还不乐意咋的?”

王银女赶忙笑了,说:“谁说不乐意了,就是离开姨,有点舍不得嘛!”

姨在炕上铺排着那匹花布,说:“别说舍不得,女人早晚得嫁人。看你出息得花儿朵的,出来进去,那些男人拿斜眼儿溜你,姨可担心了!如今找了人家,姨也算省了一根肠子!他就是耍影人子的,也算一门手艺,说南朝,唱北国的,总比那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土包子强!你说是不?”

王银女回答道:“姨说的是,我听姨的。”

姨说:“这就对了,银女,打过门儿起,你再不用山啦坡啦地出死力了。在家一坐,男人就把钱给挣回来了,有福啊银女!”

王银女迟疑道:“姨,俺看那男人有点儿邪性呢!”

姨扬起眉毛:“咋个邪性啦?”

王银女红了脸,道:“一个男人,怎么脖子上系片红绸子呢?”

姨一拍巴掌,叫道:“这算什么邪性,这是他有花儿心哪!瞧好吧银女,他不疼你才怪呢!”

很快那边办了酒席,王银女就嫁过去了。洞房夜,耍皮影的男人说,我给你演段戏,看我的本事如何。说罢,就把那皮影家什铺排开,用洞房里的两根红蜡烛和帐幔耍起皮影来。

王银女穿着新娘子的水红袄坐在炕上看了半夜皮影,男人隐在帐幔后女声女气地唱戏文。王银女是第一次看皮影,开头还觉得挺新奇,后来心思缭乱,看不下去了,觉得眼前的情景恍如一场怪梦。

好歹唱完了戏,男人把东西收拾到一个板箱里,问:“好不好?”王银女说:“好。”男人道:“可惜我那搭档不在,他的弦子拉得好,要是配上弦子,那就更好了。”

王银女不做声。这一夜,两个人分头睡了,男人没有什么行为。第二夜,男人还要演戏,王银女说:“我不要看了。”男人说:“不看也罢,不配弦子也没意思。”说罢,把礼帽摘了,在一边脱衣服。王银女以为他会过来亲热,遂也把红袄脱了,把裤子退去,故意将两条白腿露在红花被边上。

男人过来,从后边抱住她,说:“你先睡吧,我这两天不太舒服。”王银女抓住他的手,小声问:“怎的不舒服?”男人说:“以后告诉你。”说罢,挣脱了手,走出去了。

王银女心里不爽,一夜未眠。第二天见了公爹,公爹用眼角瞟她,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。王银女想:“坏了,莫非男人不是真男人,倒是个阴阳人不成?”心想,这天夜里,一定要弄个明白不可。

到天黑,关了门,王银女把被子铺好,点上了蜡烛,把自己脱得精光,躺在被子上,看男人的动静。男人进来,闩了门,回身看到王银女白光光的身子,吓得往后退。

王银女呼地坐起来,低声喝道:“过来!”

男人迟迟疑疑地走过来,王银女跪起身,把男人一把搂进怀里,伸手去抓他的裆。

男人一边往外挣,一边急道:“别别别,我,我不舒服的。”

王银女低声问:“到底怎的不舒服?”

“我有病。”

“啥子病?”

“我,我,我怕女人……”

王银女怒道:“这关节,哪有男人怕女人的道理?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玩意儿!”说着,一把将男人搂倒在炕上,热乎乎的光身子压住男人,将手探进男人的裆里。她摸到一个软丢当的像棉花团似的小玩意儿。王银女双脚一蹬,把男人踹下地,坐在炕上哭了起来。

男人爬起,跪着,将头埋在女人两条光腿间,道:“你不要哭,我这病是能治的,我爹访到一位名医,叫仇圣手,看了我的病,说只要七粒红丸,服用之后,七七四十九天,保我男根壮大,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!”

王银女哭道:“你别骗我了,这种病哪里可治!我又没爹娘,找了你这么个人,以后可怎么生活,这话对外又讲不得,我这命咋恁的苦啊……”

男人急道:“你甭哭嘛,这话不是假的!我爹带我去见仇圣手,我见了那人,鹤发童颜,胡子白白的,行了一辈子的医,我这种病也治过好多了。一个人,为这种病已经出了家,服了他的药,还俗娶妻,一连生了五个孩子……”

王银女道:“既有这么灵验,你为啥不早治好了再来找我?分明是哄人的!”

男人赌咒发誓道:“若是假的,雷劈了我去!仇圣手说,他的药丸,药引子奇特,五年六载才好搜罗齐全,再说,这种药哪能贱了,真能淘弄到,不说卖房子卖地也差不多!我十七岁时,我爹知道了我的病,这么多年,我和我爹风里雨里背井离乡地在江湖上跑,还不是为了攒钱治我的病么……”说到这里,男人也落了泪,哭道:“可怜我爹,苦巴苦业一辈子,养了我这样个儿子,为我操了半辈子心!他说,仇圣手的七粒红丸,一粒不可少,必得全买回来!可怜我家,自打我太爷那辈儿就干这下贱营生,没半点儿产业,除了跑江湖,口挪肚攒,还有什么法子呢!”说到这里,男人的眼泪打湿了王银女的两条光腿。

王银女受了感动,追问道:“你的话是真的吗?”

男人道:“要有半句诳话,让我立马就死!不信明天你问我爹,他指望我传宗接代呢!娶了你这么个好女人,难道是为了坑你吗?我眼下没福消受你的好身子,保不准我服了那药,噌地长起来,怕你受不了呢!”说着,把脑袋更深地埋入王银女的两腿间去。

王银女抚弄着他的头发,柔声道:“既这样,我就认你是我的男人,哪怕等上十年八载,我也把自己干净的身子留给你,等你治好了病……”这一夜,王银女虽没破身,但那男人也使出一些花样和手段来,弄得王银女也云里雾里的张狂了半宿。

自此,王银女也就算做了人家的媳妇。问了公爹,把这事坐实了,公爹还拿了为买红丸攒下的票子给她看。

七天过去,来了个男人,背着一把弦子,手里拎着一面小铜锣,是唱皮影的搭档,男人嘱咐王银女在家侍候公爹,说要出去挣钱,就跟那搭档走了。

王银女指望男人攒够了钱,把病看好,死心塌地地跟他生儿育女过日子,心里存着盼头,尽管和老公爹在一起过日子,还是能忍受得了冷清。所以,养了鸡和猪,侍候着菜园,给公爹做饭洗衣,把家操持得倒也井井有条。男人三月五月回来一次,拿回一点儿钱,交到大堆里。虽然夫妻间没什么实质内容,但想到男人为了看病,在外面风里雨里的奔波,王银女对男人还是百般温存体贴。

这样到了转年秋天,公爹说:苦了好多年,如今钱攒得差不多了,仇圣手也捎来了信,得去买那七颗红丸。于是,嘱咐了王银女一回,带了钱,离家出门去了。王银女一心巴望男人回来,赶快服药,可男人行踪不定,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,也没法子捎个信,所以,既等公爹,又等男人,每日都到村口去等。

先盼回来的是公爹,老头子破衣烂衫,一脸风尘,瘦得几乎脱了相,眼神黯淡,藏着无尽的悲愁和沮丧。他花光了所有的钱,一路几乎是讨饭回到了家,但他还是带回了七颗红丸,一粒不少。可他带回的另一个消息如同一桶冷水兜头泼在王银女的身上,令她一时说不出话来:原来儿子和他一同唱皮影的搭档都因流氓罪叫政府给抓起来了。公爹去找儿子,连面也没见到,公安局的人告诉说,已经判了三年劳改,送到北大荒一个劳改农场去了。

公爹第二天就一病不起。临咽气把王银女叫到床前,拿出了一个黄纸包,吩咐王银女打开。王银女把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纸包打开,果然露出了七粒杏仁般大的红色药丸来。公爹浑浊的老眼望着王银女,颤巍巍地伸出三个指头,气如游丝般说:“三年,不长。”又看着枕前的药丸,说:“七粒,全用。”又把一张从公安局拿回的一张纸条推过来,道:“找他去吧,生儿育女,好好过日子……”

这天夜里,公爹便一命呜呼。王银女明白公爹的意思,自己的男人被判了三年劳改,让她按纸条上的地址去北大荒找他,等三年劳改期满,把这七颗红丸全让他服用了。那时男人的病好了,就成了真正的男人了,然后他们就可以生儿育女,好好过日子了。这当然是王银女最大的心愿,她操持完公爹的丧事,把家里的猪和鸡卖了,揣上一点路费,拿上那七粒红药丸,贴身珍藏好了,就踏上了千里寻夫之旅。

千里奔波,终于到了北大荒,可人们告诉她:她的男人死了。有人指给她一处荒坟,她跑到坟前哭了一场。可那人又说:这坟里埋的是不是她的男人有些叫不准。王银女本想把那七粒红药丸埋在丈夫坟前的,让他到阴间也做个真男人。听了这话,这红药丸便没埋,仍装在一个贴身的小铁盒子里。